抗日战争时期镇江的《贫嫠教养所》

            ---------- 从伯祖父鲍敦典公诗文中的追忆

   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。本月我有幸住进了镇江市社会福利中心的老年公寓。脑海里立即联想到镇江解放前的《完节堂》（即抗战时期的贫嫠教养所）。今年我参与和整理出版《京口鲍氏名人诗词选集》一书时，反复阅读过大伯祖父鲍敦典的遗作《敦典诗集》。其中的《蚕丝集》有近百首诗较完整地反映了一九三七年四月以后的历史史实。当时年已六旬的敦典公，受乡绅商董事会的重托，临危受命，就任镇江私立贫嫠教养所主任。当年的12月，镇城沦陷，日寇狂轰烂炸，烧杀抢夺，无恶不作，敦典公在《临危纪事十首》七律诗中记述当时的场面：

          《闻弹》

机声轧轧自空来，顷刻南徐震若雷。

方谓桃源居乐土，谁知梓里降奇灾。

虎威军长逃无迹，鼠窜兵丁散可哀。

坝上棘门儿戏事，滔天巨祸孰胚胎。

   这短短的八句诗五十六个字，深刻地反映了当时镇城被日机空袭之时城门被毁，乐土变焦土的史实。当时守兵力弱，在巨祸当前时一片狼藉之场面。一针见血地指出国不强大，就要被外人侵略之理。

敦典公为贫嫠住宿危所，曾被日本兵打伤头部，刺刀架在脖子上，公能临危不惧，机智与日军周旋，最终得到日军“此系贫嫠孤儿事业严禁兵入”的告示，使贫嫠得以保全，以三首律诗为佐证：

  《出险志喜二首》

    一

玉石俱焚日，昆冈劫火燃。

人迁方外地，我养性中天。

棒喝当头破，棉包出血鲜。

更深遭蹴尔，护体旧羊毡。

二

临危无心免，今乃健且康。

昂头锋忍试，扪腹弹丸当。

目送飞鸿物，身留寡鹄堂。

一生经九死，嫠命喜同长。

三

孤孀已荷武官怜，翻为门多若倒悬。

一纸文来兵禁入，三旬食少命同延。

馈贫粮发仁人粟，减折租田佃户田。

绵力岂能回劫运，暗中保佑感苍天。

   此三首律诗，清晰地反映出，敦典公在头被日军打破，血流不止，腹部也被日军脚踢伤。当日军刀架在脖子上，被日军举枪瞄准，正要被射杀之时，公临危不俱，护住贫嫠的惊心动魄之场面啊！

在一片焦土上，要恢复贫嫠教养所，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，敦典公以“我养性中天”表达出一片仁爱之心和中华民族的美德。公四处联络乡绅商议贫嫠所重建和乞米，为贫嫠生存而忙碌。困难时，他在芦苇滩寻找修舍材料，又因有滩主不准乱筏而未果。公有感而发写下了《戒贪》

         《戒贪》

慈善机关历劫贫，支持甘愿受艰辛。

久悲旧屋无存木，况敢新洲擅伐薪。

舍果许衡心有主，攫金展跖目无人。

我凭天理行将去，任尔扁舟问水滨。

   诗中反映出敦典公对芦苇是有主之物，不能随意砍伐，当时无人在场，即是为公也不私伐，敦典公守道义行将去，在《受誉》一诗中记录了同仁们的赞扬 ：

        《受誉》

鉴我艰难困苦经，谗言满耳反垂青。

空拳赤手全嫠节，满腹丹心绍祖庭。

一木居然支大厦，万钧竟不避奔霆

齿牙奖借承虚誉，愧极翻多涕泪零。

   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后，贫嫠教养所得以恢复，并增收难民。开始收养140余名，后增至300名。在建立制度、秩序和具体做法时，敦典公十分注意按慈孝、纲纪行事，不能乱堕。公以“定议、理屋、糊窗、分室、安床、却兵、编号、补墙、砌灶、设学十个方面写诗记载。证明敦典公行事时十分细致入微。如：

        《设学》

骑来竹马聚孩童，四十贤人数恰同。

救国代谋求学处，兴家全仗读书功。

儿初舞象须遵礼，子欲成龙重养蒙。

桃李门庭培植广，一堂化雨坐春风。

   敦典公在抗战期间坚持办好贫嫠教养所，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难题，即资金和粮食的不足。日本鬼子不会出资，伪政府也不会出资，唯一的出路，只有依靠民间慈善救助。从敦典公写作的《保堂募缘诗存留纪念卅七首》和《保堂庆吊诗存留四十九首》二组诗中可以看出，他对每一位在世的董事和谢世的董事都赠七律诗一首，记录了他们的公德，颂扬了他们在民众危难之时慷慨解囊的中华民族美德，也为后人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。如：

      《陆董事小波》

镇郡塘工阅六年，积存余款救颠连。

化猿化鹤遭奇劫，哀雁哀鸿遇倒悬。

不是千金君慷慨，岂能片玉我完全。

唐时名相宣公冠，祖德今仍世世绵。

      《吴董事蕴斋》

饱经兵燹节堂危，物价飞腾更不支。

遗大投艰谋益拙，驰书寄语善仍为。

喜君超出寻常士，援我开来十万师。

公正廉明吾岂敢，惟求心可对贫嫠。

   敦典公办的贫嫠教养所，后更名“完节堂“，在兵乱之机还为省立救济院保存布面和袜机三十五台，胜利后，前院长回镇，欲请省府表扬，敦典公当即谢绝。此时完节堂已初具规模，直坚持到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镇江解放，完节堂移交政府，划归民政局。一九五0年公七十三岁获准退休。一九五七年，公以八旬高龄当选为市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、被编入《镇江人物辞典》。

   如今的镇江市社会福利中心，经过六十六年历史的建设和发展，已在丁卯开发区，古运河畔建有救济、孤儿、老年公寓，仁济医院四位一体的综合福利机构。我能进驻老年公寓，更加怀念敦典公的业绩和祖德。亦初学填词一首：

       江城子，进驻市老年公寓

经年市井伴余生，寐常惊。路难行。冰冻残羹，炊事最难成。耆老青门何处去？思虑虑，盼安宁。

漕运南岸隐奇屯，水清澄。杜鹃声。祖韵怡情，听惯远鸿鸣。翁媪和颜迎向晚，心逸逸，咏新庭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敦典公的姪孙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鲍善平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二0一五年五月五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