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,是一种情感。
每逢“清明”,我们兄弟姐妹几家都要聚到一起,去给父母扫墓。然而,这些年来,我们或早或晚,都是错开清明节这天的扫墓高峰,有时甚至一晚就晚过了七八天。站在父母很普通的墓碑前,我们全家十几口人,丝毫没有因迟来祭扫而感到心中不安,更不会因父母的墓地很一般、无法与别人家的豪华相比而内疚。之所以这样,都缘于墓碑下安眠着的我们的父母——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人,他们是我们那生前总会体谅别人、体谅儿女的善良、朴实的双亲。
父亲是二十二年前带着欣慰、带着满足离开我们的——因为他的五个儿女都是共产党员,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;那年,我们刚给他庆祝过八十大寿,三代同堂其乐融融;还因为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李根已经完全“是他的人了”,谁和老人顶嘴,老李家的“根”会立马站出来,怒斥道:“谁敢说我爷爷不好?!”
父亲只念过三年私塾,却对文化十分尊崇。1978年我考上理想的大学后,父亲高看我一眼。寒冬,我深夜写作时,他把平时舍不得用的小煤炉搬进我的小屋。一次,为了省煤,火苗还蓝着他就把炉子搬进来了,我一会就头晕目眩,出现煤气中毒的征兆。父亲后悔不迭,以后再也没有心疼过家里的蜂窝煤。
我曾认真想过,父亲是怎样教育、教训我们的?好像从来没有。记得他唯一算是“教诲”的一句话是:“多记着点别人的好。”有一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父亲终于有了一次涨一级工资的机会,单位一位同事劝他,不要涨这一级,现在国家每月给你家的困难补助比这一级工资要多,你涨了工资,补助就可能申请不下来了。父亲很是感激,于是把指标“让”给了这位“好心人”。其实,涨工资是长久的,而“困难补助”是暂时的。多少年后,我们和他“理论”起这事儿,父亲却执拗地认为人家是好心,并教训我们道:“多记着点别人的好!”